本帖最后由 丁雪严 于 2015-3-13 16:12 编辑 宛都乞丐
如同人无论男女,都会长出白发,城市无论大小,皆有乞丐,宛都南阳自然也要遵循这一常理。
当晨露打湿南阳的街道,喧闹激发出旭日的热情,车水马龙通络了城市的神经,乞丐则应时而动,他们以不同的姿态在这座城市开始新一天的“工作”,或大张旗鼓,或悄无声息,或旁门左道,或卖艺求财,看似都是乞讨,其实不可同日而语,也绝非殊途同归。
天桥下面的乞丐有股赖劲儿。商场里票子味儿浓,熏得天桥下的乞丐头脑精,两眼放光寻目标,鸡毛掸子淘金桶。我时常见几个老赖乞丐在风和日丽的日子活跃在商场口。在享受阳光的同时,那一拦、一掸、一伸的动作如行云流水,通常稍费“掸灰之力”,一元钱即可到手,这真是“既健身又致富,健康工作两不误”!司机们叫苦不迭,交警前去制止,乞丐竟然斜目反驳: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儿,还来管我?谁经济腰板硬,谁有发言权!弄得交警窝火窝气,哭笑不得,只好频频“架飞机”将其抬走。
隔着一座桥,天桥上面的乞丐就截然不同,人家有股韧劲儿。那个倒着写字的老乞丐总是垂头低目,一声不响地在台阶上专注工作:一首首古诗如精灵舞姿蹁跹跃入眼帘,一句句名言似溪水淌于台阶之上。他从不哭天抢地,对路人拽腿抱腰。即便半晌分文未进,他也决不面露愠色,只是越发埋头苦干,好似要向内找原因,没钱是自己文字功夫不到家的缘故。他把灵魂交予手中的粉笔,他和中外古今名人在闹市中对话。那随风而起的粉笔末可是李清照的泪?那蜿蜒的字符可是莎士比亚的叹息?现实的宛都,太过冰冷,他所有的期盼被镇压于路人的脚下,马丁靴碾碎了矜持和文静,广告纸覆盖了正直与良知,他还在无声地坚持,倔强地守望。这位堪称“丐中学者”了!
人上一百,形形色色。乞丐多了,“丐风”自然不拘一格,百家争鸣。到了火车站,你就会明白:乞丐,可不是好惹的。在那儿遇到乞丐,一不可驻足,二不能心软,三不许讲普通话。你若驻足,被他一煽情,立马会被讨要零钱;你若心软,被他一磨叽,说不定“毛爷爷”都会被他收入囊中;若你再装文明,操口普通话,定叫你不好走脱。此时,搞不准乞丐还会来回兼职,顺便把你的荷包给捋了。你说,火车站的乞丐是不是有股横劲儿,难缠不难缠?
当然,我还见过南阳最“高大上”的乞丐。此人姓唐,年愈花甲,孑孓一人,一腿残疾。他乞讨除了温饱治病,经常救助灾难困苦者。退伍军人王林普患尿毒症期间,他连续两次捐款,焦点访谈栏目都报道过,可谓“义丐”也,以至有人亲切地称呼他“老唐”。正是:百家饭干结成衣衫的领花,老唐孤灯如霞。一捧铝钵咣当作响 ,囊括了世态炎凉;两鬓苍苍卧雪憩霜,游海角天涯;几腔说唱曲调铿锵,淘尽离合悲欢!老唐是乞讨的行者,当人性的放逐洗礼了宛都,老唐那斑驳的拐杖,准确地丈量出了道德的制高点。
有年大雪纷飞,我施舍给老唐衣物,他颔首笑而不语,当着我的面大方地穿上,做抱拳状。我给他买饼子,他双手接过,快速食之。我又递钱,他摆手拒绝且惜字如金:“够了!”我再让他,他竟高风亮节地说:“给更需要的人吧!”
趁着等车的空儿,站在背风地儿里,我跟他聊起了乞丐这个行当,老唐说:“有啥稀奇?俺是要饭的,俺腿坏了,俺没轿子车坐,可俺眼不瞎,心里净般敞荡!俺就不信,那好胳膊好腿儿的,有轿子车座,眼贼亮的,心里就一准儿净般敞荡?……”
车来了,我加入挤车的队伍,扭头跟老唐摆手。老唐抹了把眉上的雪,朝我大声喊:“妹子!要饭的,有横的,有善的,有坏的,有好的,不用奇怪,人不也这样?你要善,更得小心!记住——要饭的,是人啊。有人,还不如要饭的呢!”
身不由己地被卷进了公交车厢里,我探身寻找车外的老唐,雪很快模糊了他瘸腿的身影,我的鼻子一酸:这个人!这个要饭的!下次见你,又是何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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